【德扎】星与尘埃

入音乐剧的坑没多久,刚补完德扎,趁还新鲜热乎来唠一唠,充满一家之言看看就好(x


在本以为会向外远游的地方,我们来到了自我存在的核心

 

在讨论德扎前有一点是需要厘清的,德扎中的莫扎特(以及其他人物)是经过了艺术加工后的角色,与历史上那个真正生于1756年死于1791年的音乐家莫扎特无论有多么相似,都不是那个沃尔夫冈·莫扎特。

德扎全剧由一对贯穿收尾的主题构成:爱与自我,莫扎特追求自我的过程本质上是灵与肉的二元对立;全剧由一条线索串起多个小主题,线索即为莫扎特的冒险之旅。

 

召唤

冒险的召唤:对莫扎特而言是他将无可避免的长大成人。必须承担成人的责任。

预兆:

1.莫爹的担忧(父爱主题):你很快就会成为一个普通的乐师,我多希望你永不长大(这也是莫爹对莫扎特不恰当的父爱的本质原因);

2.男爵夫人作为历险的预言者出现,她的出现带来阿玛第的盒子(盒子主题),特别指出这个盒子是属于莫扎特的,这个盒子象征的天赋才华在潜意识中被作为阿玛第的莫扎特接受和认可,阿玛第以拥有这个盒子为傲;

3.阿玛第的独立,他和盒子成了莫扎特音乐才华的双重具象化。这是为了更好地在舞台上表现出莫扎特对他拥有的天赋在经历人生一系列变故后的情感变化,同时,这种影响是双向的,以及为了突出莫扎特的音乐与他俗世生活的矛盾。

这些预兆出现的背景是莫扎特一家的欧洲巡演使他们的家庭经济陷入困境,这是这出戏剧基本的底色,即生存的压力,进一步促使了后来莫扎特的出走。

 

对召唤的拒绝

男爵夫人所代表的第一次召唤,“他很脆弱,您不要揠苗助长”,当然被莫爹无视,于是有了第二幕开头,阿科伯爵出来就说“奇迹已成云烟,他已泯然众人”,莫爹多年前的担心成真,而这完全是他对男爵夫人象征的召唤的拒绝表现出消极面。莫扎特被禁锢于萨尔兹堡,他的才华不再被重视,于是沉迷玩乐。此时主教作为他的主人,即使能够欣赏他音乐的美妙,但对莫扎特的才华采取的也是利用的态度。

这时莫扎特和莫爹有了一次小小的冲突,表现为他没有认真完成工作而是跑去赌博,此时莫扎特的自我主体意识悄然觉醒,他不再完全受莫爹操控,他对阿玛第说“借助你我才能获得自由”;在追求自我这一主题上,莫扎特此时仍倾向于阿玛第,倾向于他的“灵魂”,他看到了新的希望,“我的天赋使我独立而自由”,“若失去它,我的人生就只是一个错误”这句话既是莫扎特这时候对自己未来人生的勾勒和对自己天赋的热爱,也是后人对他一生评价的再次“偷渡”。这时候莫扎特发出了他的第一句“我只希望,大家都能接受这样的真正的我”(这之前的一个唱段引自莫扎特书信),在整部音乐剧里,莫扎特曾在他不同的人生阶段、不同的场景下、以不同的感情说出过这句话,而此时他认同自己的角色是“我是音乐”,他希望自己的音乐能够得到认可。这时候世俗生活和他作为人的“肉体”需求还没有成为他的另一个负担,他能轻松的说出“我是凡人,我是天才”,他与莫爹还能保持一致的情感,所以这尚是一个不成熟的自我认知。而他只有结束自己的“童年”,莫扎特追寻自我的抗争和他对音乐的理解与理想才能真正得到实现。

 

第一次出走

主教与莫扎特第一次关系恶化直接促使了莫扎特第一次失败的出走。

然后他就掉进了韦伯家的陷阱(?

在巴黎他的才华无人赏识,母亲去世,莫扎特所倚靠的才华并没有能为他带来应得的荣耀与成功。这次挫折使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自视甚高的才华要被否定是再简单不过的事,他不能依靠他的才华而活,他的音乐不得不迎合观众的口味,他不得不屈服于世俗。就在这时候他遇到了席卡内德,通俗开始被(主动或被动地)引入他的音乐创作中。第二次更强烈地呼唤莫扎特出走的召唤再度通过男爵夫人降临,她引出了星星与王子的主题。星星是一个诱惑,它预示了新的人生阶段,这使得家庭和世俗生活成了无意义的东西,它将莫扎特的注意力从眼下的生活转向了未知的区域,那是个奇异的、充满了幻想的未来;而王子主题是“童话中的童话”象征,男爵夫人借由寓言将莫扎特比作王子,进一步昭示了接下来的发展:王子必将离开他的城堡,开始他的冒险,实现他的命运,因为这是所有童话故事的套路。

莫爹再度对这种预兆予以拒绝,这使我们又回到了“父爱主题”与冒险线索。男爵夫人指出莫爹的爱是不恰当的,他的父爱后来成为了莫扎特追求自我时沉重的负担之一,这里第一次出现了“爱与自我”这一对主题的交织。莫扎特的理想被具象为“星星上掉落的金子”,他寻找自我的努力被直接称为“冒险之旅”,莫爹的父爱成了阻挠他前进的围墙而不是能够给予莫扎特支持和肯定的力量。

 

第二次出走

再度始于和主教的决裂。莫扎特这次对主教抬出莫爹的名义来压他不屑一顾,他说自己不再服从亲王或父亲的意志,这是他自我意识的最终觉醒。他执意以才华谋生,追求真正的生活,阿玛第就在一旁作曲。他开始了自己生命中最后的冒险之旅,就在这时候他开始思考自己所呼唤的“爱上真实的我,接受真实的我”,这是一种对外的呼唤,但他自己是否找到了“真正的自我”,意识到“真正的自我”是什么样的?那绝不是单纯的抛开他的音乐,接受他也是个俗世人物的“自我”。他渴望自由,渴求温暖的家庭与理解他的人,挣脱宫廷雇主们对他的轻视,挣脱父亲对他的要求,他要沉迷于美酒流连于闹市,他要过自己一直以来想要过的生活,实现自己想要实现的抱负,不受社会约束、不受当时腐化的道德评价,不必在人前卑躬屈膝,也不必为了生存忍辱负重,名与利不是他真正的追求,他要证明选择一条泥泞小路也可以获得成功,他不要再当一个安逸的王子。他追问“人如何才能成就不同的自己”,而离开了主教是否就真正获得了自由?他否定自己只能做一个谦卑的乐师,谱写别人订购的乐曲——如莫爹为他计划的人生,也否定自己被世俗赋予的责任——一部分包括负责萨尔兹堡一家的生活。他最终想要否定的是他人对他始终带着有色眼镜的评价,他们无法理解他,却通过言语与行动诋毁他和他的音乐,他的生活和他的追求。

从离开主教失去了一份正式的工作开始,为了生存而作曲成了莫扎特绝大多部分创作的原因,他为了精神的自由逃离萨尔兹堡,但又因这样的逃离使自己陷入了世俗的束缚中,阿玛第开始以他的血作曲,象征着莫扎特的生命被这样为生活驱使的创作消耗,最终这种繁重的工作使莫扎特的健康恶化,最后要了他的命。在第一幕最后莫扎特拉着阿玛第的手,质问自己是否能摆脱宿命,是他与自己的天赋做的最后一次和解。

 

一个Debuff:结婚

阿玛第的盒子没能使莫扎特得到他想要的自由,因为他已陷入尘世泥潭。

假面舞会借莫爹之口宣称:你再也不会得到幸福。

韦伯一家人抓住豆扎那个姿势,有点像被挂十字架(扎特被牺牲了(。

莫爹唱你从我这得到了它但却因为你自己太作将永远失去它,莫扎特举起了他的盒子“我的才能从未消失”,结果爹说的是“幸福”,他就一脸懵地把盒子放下了。

所以这两个人理念就不在一个平面上啊()

侧面证明莫扎特最看重的仍然是他的才华(虽然他说自己要过自己的生活(x

反正把假面舞会这一段安排在莫扎特和康康结婚之后真是xxx充满恶意

结果只剩下莫扎特和阿玛第从这个梦境双双逃离。南内尔出场,第一次对莫扎特发出指责,他令他的家人失望,破坏了这个家庭的幸福,他永远离开了这个家。婚后莫扎特的周围不再有人监督他的生活,莫扎特缺少计划性和不在意钱财的性格造成他即使努力工作也无用,最终仍然加剧了他经济上的困境。

维也纳对莫扎特的才华只有利用,狐朋狗友从他那里骗取玩乐的金钱,韦伯一家从他那里榨取挥霍的资本。莫爹前往维也纳再次是“爱与自我”这一对主题浮现,莫扎特的努力被父亲彻底否定后,他对莫爹质问,“为什么你不能爱真实的我”,“我不能成为你那样的人,我必须成为我自己”,他必须真正独自踏上旅程,布景也随之变成了一条通向黑暗远方的路,这一次是被父亲放弃的莫扎特的挣扎,这时候阿玛第在一边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看着他想劝他醒醒,从世俗这些纠缠与评价里挣脱。莫扎特陷入了自我否定的挣扎,陷入了错乱状态,他回忆起父亲对他的培养,用自己的口重复了他父亲对他的教诲,这时男爵夫人带着星星主题再次出现,阿玛第也跟在男爵夫人身后走远,而当莫扎特对韦伯一家无止境的索取提出拒绝,莫爹去世的消息传来,他真正打破了世俗对他的摆布,他的纠结挣扎由与外在世界的对抗转向了内心中灵与肉的对抗,他的生命也因此即将走向尽头。

 

消解

《魔笛》是莫扎特创作的最后一部歌剧,这时候盒子主题出现,这一次的作曲不再是阿玛第在一旁作曲而莫扎特另一边醉心于生活的方式,莫扎特自己进入了盒子里,被星星的金色光芒笼罩。

当莫扎特再次与他一直反抗的外部世界的象征,主教重逢时,莫扎特已经改变,他不再与外界纠缠,莫扎特没有不顾后果的挑衅,他们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收敛了。主教带着某种和解的提议而来,此时莫扎特却已经不是那个还会被世俗打乱步调的人,他已经有了深信需要自己内心坚守的东西。此时他和科洛雷多争执的主题不再是关于顺从与叛逆,而是关于音乐的天性和艺术的本质,莫扎特强调“音乐不分贵贱”,他已达到他的目标。而科洛雷多则指出他已身陷困境,即使如此,即使他们共同唱着“人必须自己决定究竟何去何从,以何种面目面对世界,内心归向何处”时,他们内心的答案仍然是完全不同的。(所以唱完主教只好委屈的扭头就走了(bushi)

最终阿玛第停止了谱曲,莫扎特从琴凳摔落,群舞最后一次出现,带来了为时已晚的赞美和献给死者的赞歌。星星主题最后一次出现,最后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从莫扎特口中引出,“我得到了星星上的金子,却被燃烧殆尽”,他谴责他的天赋让他失去了一切他生命中可以拥有的美好,而阿玛第没有让他把话说完,因为这样的指责谴责的其实是他自己。

莫扎特对自我的追求最终变得游移不定。他踏上了冒险的旅途,到达了终点,却没来得及感受终点带给他的领悟。他的生命之光熄灭于远方的星星之上,留下的只有依然闪亮的音乐。

 

 

人物论

 

莫扎特:

莫扎特出场时就在衡量乐谱与骰子孰轻孰重,后来谱子被阿玛第一把抢走,他则带走了阿玛第拒绝的骰子。这基本就是对莫扎特挣扎于追求自我的所有预示:才能与生活。他不能为了创作而放弃自己享受生活的权利,但他也不能逃离阿玛第,他珍惜并且热爱自己的才华。二者对他来说相当于是灵与肉的关系,他终其一生都挣扎在维持二者的平衡上,也可以说他追寻自我的路没有彻底地完满便已离世。

莫扎特和社会强加于他身上的要求之间的冲突是在他第一次与主教发生冲突后才开始激烈起来的,而直到莫爹去世,他对莫爹的反抗都不及第一次和主教争吵时那么真心诚意。这带出了与“自我”相辅相成的另一个主题“爱”,莫扎特一生中曾经三次希望通过“爱”来找到“自我”:第一次是渴望莫爹能够认可自己,这是莫爹不恰当的“父爱”给他的无法摆脱的负担,他为了满足父亲的期望而工作,然而无论他做了多少,莫爹永远不满意,永远在找茬,而且莫爹至死也没有承认他;第二次是与康丝坦兹之间的爱情,他再一次重复了他的主题“我只希望,大家都能接受这样的真正的我”,“我喜欢你,因为你就是你自己”,他以为康丝坦兹看到了真正的他,他以为他的自我终于能够被承认,但是,这段爱情最终只是被证明了其虚假,就如同韦伯一家人被赋予“骗子”这个本质一样,康丝坦兹说出那句命运般的“我对音乐一窍不通”后就注定了她无法理解莫扎特,更不可能帮他找到自我;第三次是他完成《魔笛》,他与主教争执时说道“人们的喜爱对我意义非凡”,他通过平民对他音乐的热爱找到了他认为的自我。但这时候主教承认了他的才华,他向莫扎特提出雇佣的要求,这时候他可以为莫扎特世俗的生活提供保证,但由于对音乐理解上的分歧,莫扎特拒绝了他,拒绝了和社会的最后一次妥协。他在病榻前谱写安魂曲直到最后一刻,阿玛第为他做出了选择。

 

阿玛第:

阿玛第保留了莫扎特小时候的形象,是因为阿玛第代表的音乐天赋是纯粹的,如同儿童时期还懵懂无知的莫扎特本人对待音乐的态度:他单纯地热爱音乐,无论多么疲惫都坚持作曲和演奏。这是一个不需要考虑其他的孩子的形象,可以发现自从阿玛第具象化后,莫爹对成人的莫扎特的称呼就变成了“沃尔夫冈”。成人的莫扎特开始承担社会与家庭赋予他的责任,而这些是阿玛第不会懂的,他以冷漠的态度看待莫扎特经历的所有人生变故,他与莫扎特本人不同,不会为此而有任何改变。当阿玛第还是小莫扎特时,他有许多孩子气的举动,经常露出淘气的笑容。但自从阿玛第成为莫扎特才华具象化的代表,他就失去了表情的能力,对莫扎特与音乐无关的活动一律秉持不赞同和严肃生气的态度。

阿玛第与莫扎特的相互依存在莫扎特第二次出走时更明显的凸显,莫扎特以阿玛第的作曲维生,阿玛第以莫扎特的血为作曲的原料,实则这是一个莫扎特为了维持生活而消耗自己的生命的表现。他的音乐才华褫夺了他人生中大部分时间,但他正因此被成就。

 

主教:

一直觉得主教刚出场的时候很像黑社会大佬我会说(。虽然穿的不是黑色衣服(。

排除出场前群舞那一段,主教一出现的音乐就好摇滚啊(好了别说废话了

主教面对理性与音乐时的心理矛盾是莫扎特追求自我时自相矛盾的一个对照。主教所追求的理性与音乐,在严格意义上来讲并不是无法并存的东西,而莫扎特面对的生活与音乐的抉择,却变成了灵与肉的撕裂。主教面对的对立应该是来自于历史上主教本身是个启蒙追随者的身份(比如迷之出场的大脑),启蒙运动的核心即强调理性,挣脱对蒙昧感情的不理智崇拜。所以主教和莫扎特之间的张牙舞爪被塑造成整部戏里最突出的矛(亮)盾(点),每次见面必吵架。

主教所象征的权威是莫扎特一生都在反抗的,到后来莫扎特成熟起来,他对自己的音乐有了要求与理解,主教所代表的那种阳春高雪的美学价值甚至也成了莫扎特抗争的对象。正是莫扎特与主教之间关系的几度破裂直接促使莫扎特进入戏剧的冒险线索,而在主教所代表的更高的社会压制与贵贱矛盾之下,莫扎特与莫爹的矛盾退居二线,使得这个次要矛盾有了隐身的性质,甚至莫扎特对莫爹的反抗也变成了隐微的,被装饰成了“为了达到你的要求”的对父亲的爱与尊敬,然而正是这个被弱化的矛盾才是导致莫扎特迷失在寻找自我一路上的主要原因。莫爹不恰当的父爱和控制,是莫扎特无法断然与社会普世价值决裂的根本原因,这一错误直到他生命的最后几年被维也纳社会抛弃时才被修正。

从主教对仆人的要求就可以看出来他是个严肃正经,要求一切服服帖帖可能还有一点控制狂味道的人。他对自己的要求也是如此,当着莫扎特的面摔他的谱子,等人走了收起谱子给乐师练习……主教的内心活动可以用简·奥斯丁的一本书来概括:《理智与情感》。

主教对莫扎特的反感始于莫扎特对他权威的挑战,他认为自己身为主教,是人们心灵与肉体的主宰,他也认为离去的莫扎特迟早会回到自己的统治下。一开始他是对的,莫扎特此时尚不成熟,萨尔兹堡的家庭仍是他受伤后唯一的归宿。但随着主教对莫扎特才华更深的认识和莫扎特本人更大的成长,同时也因为他对莫扎特音乐的喜爱甚至超越了他对莫扎特本人应有的反感使他警觉,他的第一个反应是加强对莫扎特的控制,而当这一企图失败后,主教的第二个反应几乎是默认了他的理性败给了上帝的宠儿,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莫扎特的横溢才华来自上帝,他无权指责(。

在第二幕中主教脱下了他那具有强烈象征意味的红色主教袍,换上了普通的黑色修士服,是他对莫扎特的音乐选择的一次退让。当莫扎特第一次当着他的面说出“我与你一样高贵”时,他发出了嗤笑,但当他前往维也纳企图说服莫扎特回到萨尔兹堡时,莫扎特向他宣称自己不再向任何人低头时,他没有再嘲笑他,也没有发怒。他甚至还苦口婆心地劝导莫扎特,为此不惜搬出了已经去世的莫爹——这是个错误的,但是符合主教价值观的做法,他向莫扎特强调伦理和传统的重要性,但莫扎特此时已经脱离了社会规范对他的束缚——而当莫扎特一再拒绝,主教选择了离开。他生来高傲的自尊心显然无法再容忍这样一位叛逆的音乐家,他的理性不允许他做出更大的让步,他也有需要自己坚守的信仰。

 

列奥波德·莫扎特:

莫爹的心态其实和典型中国式父母心态很像。

莫爹在介绍小阿玛第是曾说“他的姐姐也曾是一个神童”,这句话暗示了几个意思,一是南内尔具有极高的音乐天赋;二是在特定的社会情境(轻视女性音乐家)和价值观下即使是天才也会被埋没;三是表露了莫爹一贯的担忧,他担心莫扎特长大成人之后也会像南内尔这位曾经的神童一样被人遗忘,变成一名普通的乐师;四是反映了莫爹的价值观,与他后来对主教说“我可以为您带来新的莫扎特”时对应,在莫爹眼里,儿童早熟的天赋是可以被培养和利用的东西,一个“神童”是被后天塑造的产物,这说明他从来没有从莫扎特的音乐里去理解过莫扎特的天赋异禀到底为他带来了什么,这也是为什么莫扎特必定与莫爹决裂,而拒绝了莫爹这个荒唐提议的主教反而成为唯一理解莫扎特的人的原因。

莫爹的价值观是某种社会价值观的折射,在开场曲里众人唱到阿玛第是“一个活生生的奇迹”时,他们同莫爹的想法是一致的,这多半是个“人造奇迹”,这从女王对莫扎特一家冷落的态度可以看出;如果他的天赋是真的,则会“让人烦恼”。因为一个“名人”必须接受社会对他的塑造,如此他才能得到当时社会的承认而出人头地,一个生来就是天才的人是不被接受的。但当主教挣扎于理性与音乐之间时说出了他的看法:莫扎特的“奇迹”是天父的神迹,因而他无法拒绝,他是唯一认识到莫扎特是真正的“天之骄子”的人。

而公爵夫人出现后,她一番警示性的话语被莫爹忽视了,莫爹只想到了资助这个有关家庭生存的问题。他对莫扎特人生的规划是固定的、传统的,从来没有变过,他坚信理想与优势要求莫扎特留在萨尔兹堡,要求莫扎特作为一名杰出的乐师去实现自己的价值,去获得成功。莫爹以爱为名筑起了一道“童年”的围墙,在围墙之内则禁锢着“永远长不大的”王子与公主,它固然是一面保护墙,但也是一面壁垒,莫爹在禁锢了南内尔之后没有吸取任何教训,他试图继续毁掉莫扎特。

莫爹对莫扎特的控制导致莫扎特两次出走时为自己设置的目标都是错误的。莫爹将自己的价值观灌输给了莫扎特,要求他必须获得社会名流的认同、找到工作才能算是成功。这与莫扎特的天性格格不入,导致他挣扎在迎合世俗与忠于音乐的夹缝间。而当莫扎特违背了他的意志,他便放弃了他。莫扎特向他递出自己从阿玛第那里抢来的象征作曲才华的盒子,然而却被莫爹打落,他从来没有从莫扎特的音乐里尝试去理解莫扎特那些看他看来天马行空、不切实际的想法,莫爹的爱最终变成了窒息性的。

 

男爵夫人:

男爵夫人不是一个真实的人物,她只是一个符号化的角色,她作为女神的象征,开启了莫扎特迈向新生与死亡的旅程,她诱惑、引导、命令他突破自己的羁绊。她向观众挑明了莫扎特是一个真正的天才(盒子主题),她为莫扎特逃离萨尔兹堡提供了诱惑(星星主题)和机会,甚至是通过她的手赋予了阿玛第独立于莫扎特本人的具象化的实体,她重复表明莫扎特的价值,“唯有无形之物才能永存”,甚至做出了更远的、对莫扎特一生的预示,“上帝格外眷顾的人们,却如风中的点点火星明灭不定”,也是她出面说明了维也纳社会对莫扎特而言不是让他挥洒才华创作的天堂,而更像龙潭虎穴。而当莫扎特因为父亲的抛弃陷入低谷,决心动摇时,她再次带着“星星主题”出现,坚定了莫扎特继续追求自由和自我的道理。

作为一个人物而言,男爵夫人是冷酷的——所以不能把她作为戏剧中塑造的一个有血有肉的形象看待,她对阿玛第(才能的具象化)充满感情,但对莫扎特本人却并没有任何帮助。她发出的呼唤是来自上帝视角的,她是一个传声筒,是后世对莫扎特评价穿越时空的传递者,她从后世的观点出发人为地割裂了莫扎特和阿玛第,她扮演这出戏剧中的略显刻意的推动者,这个角色不为她的行为承担任何责任。

 

韦伯:

与男爵夫人的形象相反,韦伯一家的女性是莫扎特冒险线索里女性形象的反面代表,男主人是谁并不重要,这一家人已经被赋予“骗子”的标签(他们这一家的音乐和台词日常反讽)。两位女儿一位在母亲的命令下,一位在虚假的爱情下诱惑了莫扎特,一个在莫扎特第一次出走时掏空了他的钱财,一个使莫扎特最终疲于应付世俗生活的压力,在没有温度的家庭中死去。

韦伯一家是莫扎特面对世俗生活的种种诱惑陷落的开始,他们是那个只会无止境地利用、剥削莫扎特才华的社会的缩影,同时也是莫扎特性格缺陷的观照,这一切被安排在他与康丝坦兹的恋爱中。康丝坦兹与莫扎特共享一种对自由的追求,他们都希望通过爱情来达到这一目的。康丝坦兹逃离她那狡诈阴险的家庭,莫扎特获得他苦苦追求的自我。然而正如康丝坦兹不懂音乐,她和莫扎特并不是同道中人,他们不能相互理解。在莫扎特因为他们二人毫无计划、挥霍无度的生活陷入财政困境,甚至导致了南内尔的婚姻悲剧时,康丝坦兹没有任何负罪感。她是个享乐主义者,她满足自己的肉欲,抛弃了自己的灵魂。莫扎特无法做到如此彻底的堕落,但他对俗世生活的流连拖垮了他,为了满足他和康丝坦兹的生活开销以及韦伯一家人的索取,莫扎特不得不不停地工作,而同时为了继续他的音乐理想,也要求他不停地作曲。这个陷阱最终为害死莫扎特出了一部分力。

 

群舞(虽然并没有舞起来):

群舞饰演了不可或缺的背景音,这是戏剧中除了主要人物之外来自第三方(后世或当时社会)的声音。在借由众人表现社会对莫扎特一家的评价时,则总是处在正反两种评价交织的状态,有赞赏则有抹黑,这是在表现莫扎特当时所处的社会条件。

第一次是小阿玛第为女王表演时,贵族们的议论;第二次是主教出场时,莫扎特迟到,仆人们窃窃私语;第三次是主教和莫扎特第二次争吵,仆人们对莫扎特的怒骂;第四次是逃离影子自我追问时群舞直接说“你身边站着一个恶魔,他是一个小孩的模样”;第五次是在《后宫诱逃》取得成功之后,贬低莫扎特的创作;第六次是在由男爵夫人带领的维也纳群舞过后,“被敬仰的的只有死人”,群舞散去,舞台右侧的骷髅出现,象征着莫扎特的死亡已经开始逼近。

群舞最后一次出现直接带来了莫扎特的死亡。第三方(后世)对莫扎特的评价再次偷跑,作为落幕前对这位天才最后的致敬。

 

阿玛第的盒子是上帝赋予莫扎特的武器,在通往星星的那条曲折如迷宫的黑暗旅程上布满荆棘,唯有音乐给予他精神与物质上的救赎。他因接受天赋而被迫踏出冒险的一步,却也因为天赋得救,而他最终能留在世上的也只有由他的天赋谱写而成的音乐。固然,莫扎特说,“永垂不朽对我何用”,但正如他的天赋无法选择,他死后的世界如何评判他也不由他本人决定。

莫扎特是一个思考的对象,却不是一个可以用来追随的榜样。星星散发的光芒只能从远处欣赏,一旦走进,它便只是一颗布满尘埃的荒凉星球。


Ashes to ashes, dust to dust. Amen.


END.


好了不说了继续有空三四五刷去了,顺便暗搓搓的问一句,德扎除了正片之外还有什么推荐必补的视频吗xxx在这里先给好心指路的小可爱比个心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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